加州的夏天总是美得让人想掉泪。阳光总是很好，带着浅浅的倦意，懒洋洋地抚上你的脸。它很顽皮，又很精准。一旦你被瞄准，就逃不开了。

　　而海滩终于是个海滩了——对于我这个身居内陆的人而言。远海是蓝碧玺的颜色，沉静地，和天连成一片；近些，又从这深邃的蓝色中隐隐透出点翡翠绿。海面波光粼粼，好像太阳住在海底一般，它急切地拥住这地球的羊水，释放着自己金灿灿的一腔热血。

　　爱上加州，似乎是因为这幅画面。

　　冲浪板上躺着身穿连体泳衣的少男少女，麦色皮肤在阳光下美得发亮。大浪一波接一波地来，他们就一次次地展露自己矫健的身手。有的甚至能站起来，像指挥官一样站在潮头，指挥三军冲锋陷阵，直取敌人的头颅。

　　于他们，是乘风破浪，是披荆斩棘；而于我，只能是跌跌撞撞。

　　但这并不能浇灭我的热情。在无数次被海浪掀翻之后，我揣着一肚子咸水，弃了冲浪板，开始我独特的“冲浪”。

　　别人都是傲立潮头，我却偏生潜下水去。海水低吼着扑上来，又借势退回去。碧沉沉的水在推搡中变成细腻却脆弱的白沫，我的耳边是大海放肆的笑声，眼前蓝色隐约，还没看清是哪一种蓝，就被白色推得远了。站起身，看见又有一浪将至，索性就地坐下，等海水推我前行。

　　那天的风很大，浪也就顺势大了起来。我一度以为自己真正做到了“随波逐流”。我的身体像一根海藻，柔柔地在水里飘着，看不怕人的海鸟翱翔，看海浪拍上远处的岩石，散落一地珍珠。

　　但也有意外。这一浪非要和我作对，力气大得很，我全无搏斗反抗之力，真正的海藻偏在此刻缠住身体。恐慌袭来，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只记得被海水推上海滩时，大腿在沙砾上摩擦的那一种疼痛。那是火辣辣的微麻。

　　记得有人问过我，你爱坐在一个人沙滩上看大海、吹海风的那种孤独吗？现在我的回答是，这种孤独并不能算孤独，它是一种单纯的感动。

　　累了，安静地坐在沙滩上。海风扑面而来，退去的时候，给我裹上一层轻薄的、辛辣的咸湿。

　　黄昏，离别。暮色四合总是令人忧伤。退潮后，露出一片湿润的细沙。大海仍在不知疲倦地闷吼着，准备迎接第二天另一批弄潮儿。

图文：

曾子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