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四年

——留学生与家长颁奖礼·最有文采的父母奖入围者张虹参赛作品

到暑假，嘉嘉已经在美国待足四年了，从16岁开始的四年，

占据了她人生五分之一的时间。

一个懵懂少年长成了女青年，这四年，做妈妈的人怎么都不能用一转眼，

弹指一挥来形容，真的，有的时刻是度日如年，有的时刻也是如坐针毡，

更多的是有心无力，还有极小的时刻是当家长的越帮越忙。

和人的交往，怎么说话，怎么处事，想要把大人方法复刻给孩子，

无异于天方夜谭，孩子不领情不说，中美文化差异不说，性格差异不同不说，

就是年龄阅历也有重大差异。简而言之，我们的经验，

对他们的行为处事只能起到一个提纲挈领的作用，只能高屋建瓴，

做形而上的要求，换言之，品行上的要求，做人大方向的要求，

孩子做到了，我们就偷着乐了。至于其他的细节之类，

我们眼开眼闭，毕竟，差异巨大，只求互相理解吧。

第一年的美东罗德岛州，是个良好的开端，Dad Jack一家的教养

给了嘉嘉极好的模板，原来，美国并没有那么新潮，有的地方比我们还要传统，

他们尊重各人的空间，不刻意干涉他人，家庭有属于家庭的欢乐团聚节目：

一起在家看电影，一起外出吃饭和旅行。这一年，嘉嘉管中窥豹，

体会到了美国概况，在学校有了朋友，和老师因为语言的渐渐无障碍，

竟可以达到嘻嘻哈哈的程度，老师也喜欢这个唯一的中国小孩，

作为唯一，没人懂中文，嘉嘉的听说读写进步神速。

第二第三年的美西亚利桑那州，是独立的关键两年，私校学业紧张，

嘉嘉的后两年高中没有那么轻松，压力来自gpa，

以及一次次标准化考试成绩不够理想的现实。也有住宿家庭的生活习惯的不同，

要做一个大姐姐，带着两个小小孩玩，那么小的孩子，

嘉嘉不太会带，有过矛盾和冲突。好在这个两年，嘉嘉交了五个美国闺蜜，

五个半大的孩子一起，度过了高中阶段单纯美好的日子，快乐远远多于其他。

学业上，开始显现出自己的特色，给老师同学展现中国文化，

说得一帮老外一愣一愣的，艺术方面，开始陶醉沉迷其中，

有自己的一块心灵乐土。

第四年美西加州圣地亚哥，这一年开始住校大学生活。

住的是一套公寓的其中一间双人间，同屋的是美国女孩。冲突从此开始。

这个美国孩子睡在靠窗的位置，窗帘长期拉着，睡觉时不可以有点点光亮，

而她睡觉时间也异于常人，晚上10点就开始睡觉，也常常白天睡觉，

当她睡觉时房间必须一片漆黑，就算是白天，嘉嘉也只能用手机的微弱光亮

找自己的课本书包，收拾衣物上学，晚上10点以后，在房间学习基本不可能，

嘉嘉必须在客厅学习，而客厅常年被两对中国小情侣占据，

相互喂食坐大腿之类天天上演，实非学习之地，

而图书馆也不能呆的太晚，怕回来不安全。

两个月之后，美国女孩有了新花样，带不同男孩回来留宿，

有时是嘉嘉睡着以后被房间的异响弄醒，来自不同性别的喘息声。

作为女孩的妈妈，我可就大不自在无法淡定了。守护女孩的人身安全是妈妈

的首要职责，在我的再三要求下，嘉嘉和学校舍管几番交涉，

11点以后要维护美国女孩的权利一片漆黑，之前可以开灯，

带男孩回来没有明确规定，学校不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新的问题也来了。一天，嘉嘉回家后，房间有一股很浓的奇怪的味道，

几天都不散，后来别的舍友告诉她，她的同屋带过男孩回来，

那是著名的大麻的味道。再以后，还是走马灯的男生，偶尔的大麻味道。

我深深地为嘉嘉的安全担忧，以至于寝食难安。

在数不清次数的争取无果之后，美国女孩突然搬走了，

她可能也不胜其扰吧，中国小秋菊也不是好惹的。为自己的权益出声，

这是嘉嘉没有妥协过的斗争。一直鼓励她，你要维护自己的权利，

也要维护他人的权利，有礼有节，你的权利和别人一样，

忍无可忍就不必再忍，在哪里都一样。

一年过去，嘉嘉决定搬离宿舍，可以省不少钱，嘉嘉是省钱小能手，

和同学合租校外一套公寓，她住一个单间，房间没有家具，

一切要零开始。在学校的二手网站上，嘉嘉用20刀淘来了一张床，

10刀一张书桌，5刀一个床头柜，28刀一部打印机外加打印纸，

还顺便实现了儿时梦想，拥有了自己房间的小冰箱，只需20刀，

又去了宜家买了些小东西，没有车子居然也顺顺当当地搬了家。

嘉嘉的大学生活是和CSSA学生会工作一起开始的，

几百个中国新生里嘉嘉有幸被选上了宣传干事，每周有大块的时间用于开会工作，

牺牲学了习时间，其实也有收获，她的人脉大大开拓，有了责任感，

是非常积极的开始，必须合理利用时间，有效地工作和学习，

从学长那里学会了排版以及很多大型集会的筹划安排，

这些时间精力的付出应该收获的会更加多的吧。

打工，是很多中国孩子不再做的事情了，因为赚钱确实不多，也很花时间，

所以，在美国的中国学生打工的寥寥无几，我们倒并不这么认为，

如果一个孩子完全理所当然地当伸手派，试问，他的家庭责任感从哪里来，

所以，当嘉嘉找到一份工作的时候，我们及时地鼓励了她，，

虽然是加州最低工资，我们认为这份工作带给嘉嘉的是正面的影响，

她负责支付自己的一部分零用钱，对于钱的概念有更加深刻的理解，

当她花了钱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用工作几个小时的报酬来比对，

花多了钱的时候会很心疼，不迷恋奢侈品，不要求好的穿戴，不接受贵重礼物。

我们始终觉得这样的女孩长大了，独立自主，更加受人尊重，

因为正确的金钱观，让女孩金贵，靠自己是难能可贵令人尊敬的品性。

四十多岁的我们怎么让孩子愿意和我们交流，少一点代沟，

是我们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我的经验是，我要知道很多他们喜欢的东西，

知道他们才知道的新名词，看他们看的网站。我做到了，

当我时不时写出弹幕体的文字，不自觉说出看的这个那个剧是出自A站或者B站时，

或者谈起某些留学生爱看的有点大人不宜的公众号时，

我和嘉嘉迅速找到了共同话题，我们一直讳莫如深的东西，

其实在他们看来是司空见惯，还不如摊开了大家讨论博得嘻嘻一笑，

又不会我们不说，这些就当不存在，我们不能当傻傻的鸵鸟。

有时分享一些污污的东西贱贱的文字，让孩子更容易掏心掏肺。

这些可是我的独门杀手锏。借给大家，不妨一试。

寒来暑往，一年又一年，嘉嘉在美国成长，我们的家庭关系反而日趋亲密，

是距离产生了美，也是遥远的距离，让我们无法强行插足嘉嘉的生活，

让嘉嘉和我们一起学会相信和尊重彼此，唯有信任和尊重才是长久关系的根本，

我们一直在高高低低坎坎坷坷的留学路上摸索自己的路，无关别人，

只关乎我们自家孩子的经历，以及我们一家四年的心路历程。

孩子离开的时间越长，越有长长的依恋。在他们身上，

看到了我们曾经有过的属于年轻人的勇气，年轻的可能，年轻的希望，

年轻的无畏，那是我们现在已经无法再次企及的高度。他们带着我们的美好愿望，

飞向另一个远方，回想，那也是我们年轻时一个依稀的梦境。

我们愿意做她羽翼下的风。